雷老二带着手下的弟兄离开了，空旷的马路上只剩下了张尘和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
可能是因为雷老二刚才那两拳打得太狠，女人躺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一动不动，任由雪花给她盖上一床冰冷的薄被。白色的羽绒服上满是泥污，栗色的长发依旧遮住她的面孔，透过发丝的间隙依稀能看到嘴角的血迹。
“你没事吧？”张尘蹲下身拍了拍女人的胳膊，开口问道。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和女人微弱的喘息。
寒风吹乱了漫天纷飞的雪花，形成一个小型的龙卷朝着两人袭来。感受到冰冷，女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张尘紧了紧领口，看着地上的女人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来放进了副驾驶。无论眼前这个女人有多么不堪，张尘还是无法放任她一个人躺在冰天雪地里而不顾。
坐上车，张尘从后座上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女人，问道：“还好吗，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女人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木然地接过张尘递过来的矿泉水，费力地拧开瓶盖抿了一口，吐出两个字：“西郊。”
随着女人的话音落下，宝马车再次启动，车灯照亮了夜色，驱走了黑暗。
矿业小区位于江城市西郊，出名的“三不管”地区。
江城矿业是建国初期江城最大的国有企业，最辉煌的时候年产稀土矿位居全国第四，为国家建设做过巨大贡献。按照当时国内的情况，江城矿业拥有自己的学校、医院、执法机关和法院，完全独立在江城政府之外，自成一体。随着稀土矿的枯竭，江城矿业由盛转衰，香饽饽变成了烫山芋。
上世纪90年代，江城矿业宣布破产。江城政府接手了江城矿业的医院、学校等社会设施，唯独留下了矿业小区这块地盘无人理会。江城矿业倒闭之后，矿业小区成为了江城的真空地带，没有划归到任何派出所辖区的矿业小区短短几年就成为江城最大的贫民窟，三教九流的人都集中在这里，成为典型的“三不管”地区。
宝马车在一条泥泞不堪的胡同内停下，路边堆积的垃圾散发出阵阵恶臭，成群的野狗在垃圾堆里寻找着食物，墙角的阴影里传出犹如婴儿啼哭般的猫叫声，让这里的夜变得更加渗人。
女人从副驾驶上下来，在车内暖气的烘烤下，她已经恢复了许多。
站在车旁，女人伸出手将垂下的长发捋到耳后，对着车内的张尘笑了笑，说道：“帅哥，今天谢谢你了，到屋里坐坐吧，我请你喝酒。”
素白的月光打在女人脸上，她的脸愈加苍白，但却给人一种倔强的感觉，就像一棵在沙漠上破土的小草。
本来想开口拒绝的张尘咽下了嘴边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下车走进了破旧的院落。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却说不出来。
开门进屋，女人拉了一下门口的灯绳，一个昏黄的灯泡给屋子里带来了黯淡的光亮。
“帅哥，地方小，你随便坐。”女人招呼了张尘一句，从角落里拿出一张报纸点燃，开始生火。没多少功夫，炉子里闪着阵阵火光，冰窖一般的屋子有了些许暖意。
“你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女人撂下一句话，转身走进了屋子里的隔间。
张尘没有说话，开始打量这间狭小的平房。不到30平米的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物品井井有条地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丝毫杂乱。墙角的书架引起了张尘的注意，看着书架上整整齐齐的书籍，张尘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
小学语文，小学数学，初中英语，高中物理。半人高的书架上全是小学到高中的各科教材和辅导书，随手抽出一本翻开，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显然是从废品回收站收回来的旧书。
“是不是很奇怪，我这样的人竟然会有这些书？”就在张尘拿着书翻看的时候，女人从隔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瓶啤酒。
换下了白色羽绒服，脱掉了高筒皮靴，卸下了脸上的浓妆。女人穿着一件手工缝制的花棉袄出现在了张尘面前。
直到此时，张尘才看到了女人的正脸。确切地说，称呼她为女孩更加合适。二十三四的年纪，有些黝黑的皮肤上带着点点雀斑，称不上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