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容颜依旧却面无血色的枝鹤，我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还是温芯时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那时候的枝鹤或许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被蒙在鼓里，却是幸福的，无忧无虑的。
说来，她那样美好的时光竟然算是结束在我手里。我不禁开口道：“对不起。”
“不怪你。”枝鹤却是对我笑了笑，摇头道：“这只能怪我自己技不如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尽了办法去净化师父，却无济于事，这都是命。我我”
她的话突然顿住了，是专注于压制体内的师父，已经没力气说下去了，她眉宇间的黑气隐隐有上涌之意，几乎充斥着她整张脸。我大骇之下，忙去握她的手，将灵力传与她，好助她将师父控制住。
有了我的灵力护体之后，枝鹤终于平静了一些，她运起功来，慢慢将翻涌的黑气统统聚于印堂，然后深呼吸了几口，才睁开眼来继续跟我说话。
这一回，枝鹤的笑里满满都是苦涩之意，她道：“你刚刚也看到了，自我与师父相争失败之后，便沦落到了如此地步。他一直赖在我的体内不肯走，就这样一点点地蚕食我的法力和精元。”
自己的体内还有另一个与自己仇深似海的魂魄在与自己争夺身体，这样的场景，我单是想一想都觉得胆寒。试想一下，身体随时都有被人夺去的风险，这样的日子是人过的么？这根本就是踩在刀尖上过活，一步不慎便会跌下去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无法想象枝鹤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更不敢问她是不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只是不禁同情地问枝鹤：“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一个世纪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沧海都已经成了沧田，我相信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只是或许还没有被发现。
枝鹤闻言，却轻叹了一口气，道：“办法怎么会没有，只是知道了却做不到，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
“什么法子？”我眼睛一亮，忍不住追问，或许我可以帮帮枝鹤。
“为了彻底解决我师父，我曾经遍寻过高人，有一位高人曾经告诉我一个法子，那就是得道成仙。”枝鹤的眼神中满是向往跟希冀，但很快，她便从回忆中出来了。
想来，那位替枝鹤出主意的高人一定给枝鹤带来过希望，只是最终却也无能无力，只是给枝鹤徒增失望。不过，那位高人也不是骗枝鹤的，他出的这个主意确实有可操作性，一旦枝鹤得道成仙，缠住她的师父便不得不因天道的作用离开。
我忍不住点了点头，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你如今修炼得如何了？”
摇了摇头，枝鹤说：“不知怎得，我这些年来从未有过一刻松懈，但却总是偏偏差一步就能得道，事到如今，我都忍不住怀疑时不时自己真得没有成仙的命格。”
“你有的。”我斩钉截铁道，这话不是哄枝鹤高兴的，我确实在她身上看到了仙根。
枝鹤并不信我，只是说：“你不必给我希望，我知道，飞升哪有那么容易。所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最难的就是那最后一步，我如今仍旧未曾放松修炼，却已经不为飞升了，我只希望自己在一日，便将师父压制一日。”
即使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枝鹤仍旧唤那个人一声师父，她从来都是这样，一旦念着了一个人的好，便再也放不下了。
“你是想与他同归于尽么？”我想到了这个最糟糕的结局，忍不住问道。
枝鹤从容点了点头，是早就已经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呢？我不知道枝鹤为何要承受这一切，也不知道导致她无法得道的问题到底在了哪里，但我知道有一个一定知道这一切。
匆匆站起来，我对枝鹤说：“你等着我，我去找个人，他一定能帮你。”
枝鹤被我吓了一跳，却也没有拦我，她淡淡一笑，道：“早去早回。”
我满心想着要去找司命问个明白，根本没有注意到枝鹤眼里黯淡的光泽，她早就已经认定了自己命运如此，即使是听到我这样说，也是半点希望也没有生出来。
哀莫过于心死，枝鹤便是如此，我却偏偏没有注意到，以至于让之后那无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了。
匆匆驾云回到天界，我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去见了司命。他这个人，发生任何事也波澜不惊，见到我突然出现，也只是同我打了个招呼便摇了摇扇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说吧。”
我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道：“难道我来找你就不能是叙旧么？”
“想叙深什么旧，说吧。”司命闻言，仍旧是警惕地看着我，在他看来，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并不在意他到底有没有将我当作黄鼠狼，只是将他拉到旁边坐下，然后将枝鹤的事情告诉了他。
命司听完，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道：“嗯，果然是叙旧，叙着叙着就有事情要找我帮忙了。其实，枝鹤此人，我是听说过的，她与天道有缘，并非不能飞升之人。”
闻言，我松了口气，却有有了新的疑问，又问：“那为何如今枝鹤还是不能够得道？你知不知道，枝鹤为此已经等了太久了，若再不能飞升，恐怕就来不及了。”
“天道自有天道的规律。”司命指了指一旁架子上数量繁多的册子，对我说：“我虽是司命，却也只能看看那些东西而已。枝鹤的时机还未到，恐怕还需要锤炼一番才能得到。”
如此看来，枝鹤的师父恐怕就是她命中的一劫了。飞升是修炼之人梦寐以求之事，自然是难上加难，但渡劫是必须的，枝鹤恐怕还没有知道这一层。
终于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我急着回去告诉枝鹤，匆匆同司命告别后便去了下界。司命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却最终欲言又止，没来得追上来告诉我。